Tuesday, October 03, 2006

教育使人變蠢

「義務教育制度企圖抑制知識的好奇和渴望,朝向使人擁有塞滿記憶的頭腦,而不是靈活運用的頭腦。……學生認為教育只是由低年級升上高年級,文憑就是能力的代名詞……學校制度獨佔了知識的認可;知識如果沒有文憑承認,知識就不被公認了。」──法國學者多明尼克.西蒙內。

有甚麼比說:「教育是為了啟發學生的興趣、發掘他們的潛能」更為無聊?若有人仍然如此宣稱,他必然被視為語帶反諷或是一名偽君子。

這也是難怪的,每當與教師朋友談及他們的工作時,所得到的回應,必然是連聲的慨歎,有甚麼工作會比較教育更令人沮喪!

說記得兩年半前,為了一嘗當教師的滋味,請了一個月大假當代課老師,這一個月可說是「大開眼界」。當我們一班老師出外吃飯,坐在酒樓裏正談得起勁時,突然一名目露兇光的青年,身體左搖右擺,腳步懶得差不多貼在地上向我們這邊滑行。他一手按在肥胖的黃Sir的肩頭上:「而家算點先!我話要退學,你地又唔比,我日日逃學,你地又唔趕我出校,你叫我點做人呀?」黃Sir轉過身來,一臉無奈的說:「唔關我事嫁!學校唔趕你,我都無辦法,你咪繼續逃學囉!」

我還記得,那時每天在進入課室之前,我都要深呼吸一下,自我壯膽一番,因為每次上堂,總是要面對著一羣只愛搗亂,和發出無數令人尷尬問題的學生。他們搗蛋,是為了要阻礙老師授課。他們嚷著:「看錄影帶吧!上次那個代課老師也沒有教書。」他們情願坐著甚麼也不做,也要極力勸止我教書的意圖。

是甚麼使他們如此厭惡讀書?學校彷彿只是一所監獄;每天父母上班了,政府也沒有其他辦法安置他們,所以就統統關進學校吧了!

教育與「啟發」原應為同義詞,但自從教育被經濟所徵召後,教育的使命是配合工商業發展的需要,學生不是教育的主體,而成了滿足社會人力資源規劃下的客體。他們像是工廠內一個個等待填塞的牛奶瓶。所有學生被劃為同一類型,被強逼接受同一類型的教育,「啟發」已成為教育界僅存於想像中的迷思。

香港實行的九年強逼性文化教育,可說是現代教育的表表者。課程不但與學生周遭不斷發生的事物完全沒有關係,所採用的教學語言也完全與學生的習慣疏離。一些在文法的教育上表現較差的學生,卻硬生生被劃成劣等學生。政府的九年強逼教育政策,將他們被逼繼續關在難奈的學校去,他們根基打不好,卻又要繼續升班,追不上功課的情況就愈來愈嚴重了,這又怎能不叫他們在課室內搗亂。

不能適應傳統文法教育的學生是註定成為被淘汰的一羣了,在中一和中四派位制度下,他們被派到較差的私校。對於這羣被認定為劣質貨色的學生,就更無力加以引導。

不過,由於學校已壟斷了知識的市場,沒有學校發出的證書,這人是沒有學識的。在這個經濟的導因下,所有人,不論種族、不論男女、不論高矮、不論肥瘦、不論貧富、不論智愚,都要進入學校,接受劃一的教育。或許你的才智在於藝術,或許你的才智在於哲思,或許你的才智在於勞作,無論如何,你都要在社會經濟劃定的需求下接受教育。

我們絕對不會忘記那些選擇題吧!若是擁有一個記憶力較好的腦袋,那會對求取高分數有多大的幫助呢!這種框框條條的選擇題式的教育,注重背誦而不是理解,注重因循而不是分析,注重效率而不是研究。

只要有「天書」在手,學子們的信心就大增了。因為「天書」把課程再濃縮為考試導向的專書,削去一些讀了也對考試「沒有用」的枝葉。這些天書取代了「笨重」的教科書,成為學子們日「刨」夜「刨」的「正室」。

除了天書之外,補習社成了學子們的「健身室」。補習社的老師都宣稱是經驗豐富的教師,對公開考試的試題趨勢有深入研究,這些以「Tip」試題和訓練學生走捷徑維生的「教育販子」,甚受學子的歡迎。一心求取功名的學子埋怨學校的老師「無料到」,只因他們不能帶領學生在考試時取得優異成績,稍有教育理想的老師能不蹉歎嗎!

在這種不以學生為主體的教育制度裏,無可避免的情況是,訓練出來的學生缺乏個性、理解和分析的能力。在這樣的意義下,「教育使人變蠢」實在是最貼切不過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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