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October 03, 2006

人為下的失業

失業──對很多老香港來說並不陌生。粵語長片裏的吳楚帆和新馬仔就時常飾演一些潦倒的失業漢。

今天,勞工短缺竟成為香港經濟頭痛的問題,部分老闆還要像哄小孩般挽留員工。失業──對大部分香港人來說,已接近被遺忘的概念。

不過,失業仍然是西方社會的頭號難題。在澳洲留學期間,我的同學已為到畢業後的出路而惆悵。五年後的今天,仍然有同學未能找到一份固定的正職。為甚麼人類社會出現失業的現象。香港的經濟已不復當年樂觀,世界經濟的衰退再加上九七的陰影下;失業,會否再成為我們共同的經歷?

約翰.肯尼斯.蓋伯瑞斯(John. K. Galbraith)《不確定的年代》(The Age Of Uncertainty)一書裏,記載著一則二十世紀初期發生在德國萊茵區的事迹:

「萊茵區的居民自古以來,就習慣到森林裏撿拾枯枝當柴燒。木柴就像空氣和大部分的水源,向來是任何人都可取用的資源,可是當萊茵區的人口增多,而且漸漸繁榮起來,木柴就變得值錢了,撿柴的人開始不受歡迎,樹木變成私人產業。據說當時普魯士全境各地方法院百分之八九十的訴訟案都和盜取枯枝有關。」

自從我們的經濟制度走向私有產權和市場導向,所有本屬大自然並豐富地賜與任何人使用的資源,都被賦與一個市場的價值,並為少數的企業家所「擁有」。聽起來這是「共產主義」的調子。但在所謂的「共產」主義國家裏,人們的謀生資源不也是歸於少數的國家領導人手裏,人們若得不到國家的分配,仍然無法自由地使用大自然的資源。

基督教的聖經記載:神創造大地後,將大地的管理權交給人類,並宣告:「樹上的果子,你可以『隨意』的吃!」這是耶和華神給予人類普遍的「恩典」,沒有人可以把這恩典獨佔。

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國家的共同點,就是把大自然的資源集中控制在少數人的手裏;前者是企業家,後者是國家領導人。

根據西方傳媒的統計數字,在這些標榜私有產權和市場導向的西方國家裏,資產擁有權有愈來愈濃縮的趨勢;換言之,愈來愈少人控制愈來愈多的資產。這也實在是必然的發展趨勢,資本主義靠賴不斷擴展的生存機制,若不是搜刮更多未被開發的資源,就是「收購」一些已經建立的企業。

主張自由市場的經濟學者認為這是一個公平競爭的遊戲規則,社會裏任何成員也有同等的機會攫取更多的資產。從理論的層面,這是成立的,但西方國家愈來愈嚴重的失業問題和資產擁有權的集中,都不斷向現代社會那「唯利是圖」的經濟制度提出控訴。

在西方的勞工市場裏,工人的謀生技能若一旦與社會的需求脫節,他就無可避免地受到無情的淘汰。留學澳洲期間,悉值澳洲的報館印刷電腦化,大批的油印和排版工人的多年技術頓然失去市場價值。工會為他們出頭與老闆談判,既然報館不再需要他們,就連談判力量也被完全褫奪了,他們失業了!同類的故事不斷發生,工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惟有尋求社會的救濟,或是重新學習一門新的技能,現代人就在這種恐怕受到「淘汰」的心理威脅下,不斷把生命投資在吸收工作市場上的新知。

失業是現代經濟制度下的產物。在古文明社會裏,工作就是使用身邊的資源來糊口和創作。古代人蓋屋、種植、燒瓷,都是自由的勞動,失業這概念根本不可能存在。但今天你是否有工作可做,就要由市場來決定了。

失業的可怕之處不但是被褫奪謀生的工具,它所帶來的社會含意更叫人難以忍受。失業者不僅感覺被逐出生產領域,同時也是被逐出整個社會;失業者就是「失敗的」、「受淘汰的」、「沒有技能的」、「不事生產的」……

在自由市場的理論下,這些人甚至是不應獲得太大的協助的。若說政府有職責使這些人重獲工作技能,那是社會主義的說法。絕對的自由市場主義下,政府愈少介入愈好。這就是香港政府的所謂「積極不干預政策」,社會保障要減至最少。自由市場的支持者認為,要讓有錢人心安理得地去擁有更多財富,並享受財富所得來的樂趣;因為他們所作的只是發揮適者生存的本能吧了。幫助失業者,只會妨礙了社會的進步。於是,人合法地(legitimate)丟棄同情和憐憫的心,安心享用他們從開始就不合理的機制所掠奪的資源。

失業實在也是必須的,在經濟不景時,失業造成了一個勞工市場過剩的氣氛,不想失去工作的工人,就要忍受下降的薪酬,富有的商人也就靈活地使用這個機制,使本身的財富不用受到太大的削減。失業在自由市場的運作下,成了具有積極意義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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